当“诗韵墨魂·剪影风华”的展陈灯光漫过宣纸,永安(张见)笔下的《夜雨》便有了穿透时空的重量。这幅入围宿州市文联和新华社安徽信息中心联办的画展佳作,不止是对白居易诗句的视觉转译,更是一场笔墨与灵魂的对话——画家以毫尖为凿,在墨色的流动中凿开了诗人心魂深处那方藏着湘灵的雨夜,让千年未散的思念有了可触的肌理。
人物刻画:于微末处见惊雷
画面中心的白居易,是整幅作品的“气眼”。永安摒弃了传统文人画中高逸疏朗的范式,转而捕捉诗人最私人的瞬间:他并非垂足端坐,而是站立仰望,身形微微后扬,仿佛要将自己跨进回忆的褶皱里。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眼角上扬,似看雨又似赏月,瞳孔处却以极淡的赭石轻点,藏着一点未灭的光,那是符离少女湘灵的身影在记忆里的余温。眉峰的弧度被刻意压低,与嘴角下撇的线条形成微妙的张力,像一句未说完的叹息凝固在脸上。
墨法的运用更显匠心:面部轮廓以“破墨”为之,淡墨中参入极细的飞白,模拟岁月在皮肤上刻下的纹路;而鼻梁与颧骨处的留白,则如夜雨打湿的窗纸透进的微光,既衬出面容的立体,又暗合“往事依稀浑似梦”的朦胧。这种“以淡墨写浓情”的笔法,恰如白居易诗中“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的境界——极致的克制里,藏着最汹涌的波澜。
意境营造:于虚实间筑心域
“夜雨”的意象,被画家解构为三重空间的叠印。远景处,一弯月亮高悬夜空,一株老梅以淡墨皴擦,枝尖垂着欲滴的黄点,不是写实的雨珠,而是“雨打芭蕉”的声画通感;近景是小写意人物,枯笔勾勒,斑驳处露出宣纸的本色,像被岁月磨褪的记忆边缘;整个画面则完全融化在氤氲的水墨里,分不清是符离的田野,还是江州的客舍,只余一片茫茫,恰如思念漫无边际的形态。
最妙的是“留白”的运用:画面右上三分之一的空白,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被雨丝切割出的呼吸感——几根斜斜的墨线从天际漫来,看似随意,实则与人物衣襟的褶皱形成呼应,夜雨全诗则用书法表现下来,仿佛诗人的叹息正顺着雨丝飘向远方。这种“墨见其形,白见其神”的处理,让“夜雨”超越了自然现象,成为诗人内心的镜像:那些说不出的话、回不去的路,都化作了这片湿润的空白。
笔墨精神:于传统中开新境
作为安徽大运河书画院院长,永安的笔墨里浸透着江淮文化的底蕴——既有新安画派“干裂秋风”的骨力,又有徽派版画的精微。他笔下的线条,看似松散实则凝练,如“屋漏痕”般自然生涩,恰合白居易诗歌“老妪能解”的质朴;而水墨晕染的层次,则可见“米点山水”的遗韵,却又赋予其更私人的情感温度。
更难得的是现代性的观照:画家没有将白居易塑造成符号化的“古人”,而是剥离了历史的厚重外壳,呈现一个与当下观者平等的“有情人”。当我们看向画中那双含着雨意的眼睛,会突然意识到:千年前诗人在夜雨里的怅惘,与此刻都市人在霓虹下的思念,原是同一枚情感的两面。这种跨越时空的共情,让《夜雨》跳出了“题画诗”的窠臼,成为一面照见众生心事的镜子。
展览聚光灯下,《夜雨》的墨色仍在宣纸上游走——它让我们明白,真正的艺术从不是对传统的复刻,而是用当代的心跳,为古老的灵魂重新起搏。当永安以笔墨为桥,让白居易的夜雨与我们的今夜相通,这幅画便有了超越“入围”的意义:它证明有些情感从不会被时间风干,就像有些雨,下了千年,还在人心深处淅淅沥沥。
作者简介:
赵汗青,文史作家、文化学者、高级记者、博士。宿州市白居易研究会会长、宿州市隋唐大运河研究会驻会会长、中国网•韵动安徽地方部新媒体主管,中国新闻杂志副总编。
已出版创作20万字军事历史小说《垓下之战》等九部长篇作品。
刘欣华;英文翻译、文化学者、博士,宿州市白居易研究会常务会长、宿州市隋唐大运河研究会会长,埇桥区政协委员、区知联会副会长、区欧美同学会副会长,中国网•韵动安徽地方部主任。
有千余篇散文、随笔、游记、译文散见于海内外各媒体上。代表作有:缅因州赏红叶、秋风中的圆明园、爱上临海、西塘•等那一笼烟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