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西文学之间动物意象的不同

意象，作为文学表达不可或缺的载体，纵使是同一意象在不同文化中所反映出来的文化心理，文化精神也是不一样的。中西方民族在漫长的历史演变过程中衍生出来的丰富的民族语言记载着本民族丰厚的民族文化底蕴。文化、地理、观念等的差异使得中西方民族在同一动物意象的审美情趣上呈现出不同的特点。

龙是中华民族最神圣的图腾，据记载，它是多种图腾动物的结合体，包括鹿的角，马的头，蛇的身，鱼的鳞，鹰的爪等等。但是，经过历史的沉淀它已经不再仅仅是多种图腾杂糅起来的综合体，而是一种精神，一种民族灵魂的底蕴的象征。龙在中国人的眼中好的方面居多。它被当做是一种神秘莫测、吉祥，权势，高贵的象征，它作为神仙的坐骑被赋予了超凡脱俗的飘逸之感，如“不食五谷，吮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但是它更多被用来指代帝王，皇帝通常将自己称为真龙天子，他们穿龙袍、坐龙椅、睡龙床。这种高高在上的权威使得龙在中华民族心中成了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寄托，因此，我们总是说自己是“龙的传人”。中华民族所创造的成语很多都会嵌入“龙”字，并且反映出来的都是一种积极的含义，如“望子成龙”、“龙飞凤舞”、“龙腾虎跃”、“生龙活虎”等等。但是在西方文学中，自从基督教出现后，“龙”就被当作是一种邪恶的象征。《圣经》启示录中有这么几段描写——12:3天上又现出异象来，有一条大红龙，七头十角，七头上带着七个冠冕。12:4他的尾巴拖拉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摔在地上。龙就站在那将要生产的妇人面前，等他生产之后，要吞吃他的孩子。12：7在天上就有了争战，米迦勒同他的使者与龙争战，龙也同他的使者去争战。12:9大龙就是那古蛇，名叫魔鬼，又叫撒旦，是迷惑普天下的。深受古希腊神话影响的欧美文学的龙通常是用来守卫美女与财宝的，并且通常长得极其高大和丑陋。他们通常是站在了英雄的对立面，与英雄搏斗最终死去来突显英雄形象的高大。

这样的区别并不是一种偶然，而是因为中西方的文化渊源的不同。中国的哲学基础是“天人合一”，古代以小农经济为主体，人与自然建立了一种非常和谐的，主体与客体达成相应相合的状态，主张人对自然的顺应和服从。并且中国正宗的儒道思想在这一方面也是统一的。无论是儒家追求“仁义道德”，还是道家所说的“道法自然”，其实强调的是一种中庸思想，这样的思想让中国人心中对于任何事情都会心存美好和善良，而少于放大人、事、物丑和恶的一面。没有功利之心的创作自然就会注重审美性，体现自然万物的美的情趣。因此，“龙”这个意象在中国文学中呈现而西方则不然，它的哲学思想的基础是天人对立，将人与自然看成是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人不断地探索自然，征服自然以实现人的超越，主张个性的解放和张扬。另一方面，西方文学的源头是古希腊哲学，外倾性的文学特点让西方人更强调人的主体性地位。因此，西方文学多数不会让“龙”意象凌驾于人之上，而是将其丑化，高大化之后来反衬人物形象的伟岸。

又如“狗”这个意象。虽然现实中的狗特别地忠诚，是人类忠诚的朋友，但是当狗作为意象存在于中国的文学中的时候，却常常是含贬义的，他们通常是受诅咒，受贬低的对象。如“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狗腿子”、“狗上锅台，不识抬举”等等。鲁迅在他的《狂人日记》中写道“赵家的狗”，那是为何，就因为你是吃人的帮凶，封建枷锁的守卫者。你不去制止那些吃人的人，反倒帮着他们吓唬被吃的人你居心何在?每当历史车轮要向着文明、进步、高尚进行时，你又为何阻挡，意欲何为?这就是中国文学中“狗”这个意象在中国人民心中普遍的印象。但是，在西方，不论是在现实生活中，还是在文学文本中，虽然狗有时候也作为负面形象出现，但是它们更多的时候是深得人们喜爱的，西方人对狗有着对人一般的感情。像“You are a lucky dog”(你是个幸运儿)，“Every dog ha his day”(每个人都有得意的时候)等等，这里狗基本上都是用来寓意人的。

造成这种区别的原因在于中华名族“人事地物，物位最末”的心理有关，人们养狗是因为它有用，可以看家护院，而不是将其当成宠物。同时，我们都知道中国人的观念里，和谐、统一一直都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是狗在古代通常是为有权有势的财主看家护院的，它们恃强凌弱。这种观念的延续使得狗的蕴意与中国人们维护统一，反对分裂的观念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样看来，中国文学中贬狗的想象就可以得到解释了。而西方文学中之所以将狗定位为褒扬的对象，应该是和他们的“宠物文化”分不开的，他们养狗除了用来看家护院和看守羊群之外，还有一项是为了陪伴自己，慰藉自己。因此，不同的生活观念与习惯就造就了“狗”在中西文学中冰火两重天的不同待遇。

还有一种很让人好奇的动物就是“蝙蝠”，这个动物意象也极具代表性。远古时候，我们的祖先就用他们丰富的想象将蝙蝠美化成卷曲自如，形似祥云的祥瑞之物。还有钟馗执扇引蝙蝠的图案寓意为“引福归堂”等等。这种长得不是那么好看的动物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却是吉祥，幸福的一种象征，正好应验了那句古话“人不可貌相”。但是在西方文学中，蝙蝠却是令人厌恶的动物。西方人常常将蝙蝠与邪恶、丑陋、吸血鬼联系在一起。像“as blind as a bat”(跟蝙蝠一样是瞎子)、“as crazy as a bat”(像蝙蝠一般的疯子)，还有我们很熟悉的那些吸血鬼的故事，西方人通常都将蝙蝠认为是吸血鬼的化身。

这样的象征来源于中国文字丰富的文化内涵，“蝠”与“福”属于同音字，这与中国人民对祈福纳祥的心理刚好相吻合。还有就是中国的天人合一的观念，在中国人的思维层次里，人和世界万物是一元的，蝙蝠作为万物之一，自然能够得到中国人的接受。夜间出行的蝙蝠也成了中国人不争平和的中庸思想的一种写照。因此，蝙蝠也就获得了中国人的喜爱，以一种积极的形象进入了中国文学。而西方人将蝙蝠当作丑恶的象征有一层原因在于基督教的关系。因为在基督教中蝙蝠是吸血鬼的象征，而吸血鬼在经中是被上帝诅咒的产物。西方人强调人对自然的征服，崇尚个人主义、英雄主义。而蝙蝠黑色的外表与吸血鬼刚好相联系，因此就成了人们憎恶的对象，把它作为恶的代表，用来衬托英雄的丰功伟绩。

中西独特的民族文化特征各自赋予了动物意象相对固定的文化含义。当然，这并不是上述所列举的三种动物意象的不同含义所能囊括的。但是通过对这三种动物意象的分析，我们不难看到，纵使是同一动物，不同的民族由于文化传统，文学心理，生活习惯等不同，它们所赋予的特定的文化内涵是不一样的。因此，只有深入中西民族的文化传统，了解其深层的文化意义和特点，才能深刻地理解中西文学动物意象所蕴含的文化内涵。(福建省龙岩市永定区凤城街道办事处 陈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