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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的老父亲

2020-05-20 08:23:54 | 来源: 中廉在线

2015年底,在部队服役23年的我转业到老家——四川巴中市工作。虽然离家只有80公里,但因为工作太忙,加之妻子与孩子又在另一座城市生活,我仍然有“父母在远方”之感,很少、也很难回家看望父母。

父亲1931年8月出生,母亲1935年5月出生。父母老了,他们本该颐养天年,却因支持我们兄妹的工作和家庭还在辛勤地自食其力。在离县城10多里路的乡下,父亲每天都在用弱不禁风的身子为瘫痪在床的母亲洗衣做饭……

去年七月,母亲在经过无情的病魔折腾后永远离开了父亲,离开了我们,离开了她老人家不愿意离开的世界。那时,我才真正对古人所讲的“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有了深刻的理解和钻心的痛。

母亲走了,父亲一个人在乡下生活。

按照母亲生前对我的交待,我将妻儿“拉”到了身边。虽然妻子舍弃了她喜欢的城市和工作,儿子也不愿意离开他从小就生活习惯了的学校,但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庭团圆,母子俩仅管口头上对我有一些埋怨,但心里还是挺乐意的。

我们小家团圆了,就有更多时间和精力陪伴父亲了。我心里这样想。

父亲老了!真的老了!这些年,他的身影、面容、体态在我脑子里一天天让我不敢想。

为人之父,我理解父亲,更想多陪陪他说说话、陪他打打长页牌,陪他走走路,陪他,陪他……在部队23年,为自己心灵的残缺多一些安慰。我给自己规定,尽量抽时间多回家看望父亲。但尽管如此,我回家的次数也并不太多。因为工作太忙太累,因为照顾孩子,因为有很多事要做。

父亲是位勤劳、善良、节俭、正派的人。从我记事开始,他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6岁时,我与父亲路过一个水果摊时,父亲与熟悉的摊主交流说话。我嘴馋,趁他们不备,悄悄地从摊位上拿了一个柿子装进裤兜。原想离开后可以美美地饱下口福,没想到父亲发现后对我进行了严厉批评……在父亲的强硬要求下,我很不情愿地和他重新来到水果摊前,把柿子还给了摊主,父亲还替我向摊主道了歉。

光阴似箭,39年后的今天,进入耄耋之年的父亲不再年轻,可他叫我还柿子的事仍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天。

父亲出生于旧中国时期的巴中县江口镇农村。爷爷奶奶当时是靠租种地主土地过日子的佃农。因为家境贫穷,3岁时就给地主放牛,12岁时就拜师学理发,15岁就靠手艺挣回大米和银元,成为家里的“顶梁柱”。

新中国成立后,父亲积极参与社会主义建设,1957年被平昌师范招为技师,专门从事理发教学工作和物资采购工作。

因为父亲是非分明、秉性刚正、坚持原则,在物资采购和管理工作中得罪了权势,1962年在“五反”运动中,跌了人生中的“大跟斗”,被视为问题人员,含冤辞职回乡。父亲对此事虽然也想不通,但他还是静静地回到乡下,重新拿起他那少年时代就再熟悉不过的理发刀起早贪黑奔波在全县各个乡村,一剪刀、一剪刀地挣口粮、换工分,养活全家人。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组织上对父亲的问题进行了重新审查。1985年5月,父亲被通知“落实政策”恢复职工待遇,按退休安置。

时任的学校领导来看望父亲,在了解到父亲膝下有6名子女,只有大哥、大姐成人,我和哥哥、二姐、弟弟都年幼,母亲又体弱多病,家庭经济十分困难的情况后,结合学校需要名专职理发师的实际情况,邀请父亲返校工作,既能为学校出力,亦可为家里挣一些补贴。父亲同意后,校领导高兴地为他在校门口安排了一间房舍。

在那间不足40平米的土坯房,父亲将他隔成两半,外面是工作室,里面是宿舍。父亲每天就在土坯房里快乐地工作着。那时,理发是5角钱一个人。80年代计划经济时期,很多就读学生的家境十分贫寒,不但少有零花钱,甚至连生活费也非常紧张,不少男生留着“妹妹头”,几个月才不得已而理一次发。

看着含幸茹苦的学生,父亲不但为他们免费理发,还不知多少次地用自己微薄的收入为困难学生提供帮助,解决燃眉之急。父亲也俨然成了学生们尊敬的“老师”。与父亲所在师范学校几步之遥的是平昌中学,一名刚上高一的土兴籍李姓新生,父亲是篾匠,母亲长年生病在床,因为生活费供给不上,他在父亲的理发店向父亲道出苦水后,父亲主动为他购买了当月饭票,一个月后父亲干脆叫他吃住都搬到自己这里来,直至帮助他考上重点大学为止。

与那名学生一样的,还有师范学校很多肚子饿了就到父亲宿舍找吃的同学。父亲总会大方、高兴地买回一些猪肉、凉菜为寒窗苦读的学子们打“牙祭”,而父亲自己却生活得十分简朴,一年四季总是穿着那件褪了色的蓝布衣,那条布满补丁的灯草裤,那双母亲用手自制的黑布鞋。

1992年,中学毕业的我在家对人生感到一片迷茫。父亲看出我的心思后鼓励我说:“成材的路千万条,可以到外面去闯一闯。”受到父亲的鼓励,当年10月我踊跃报名参军。

到部队第一年,父亲担心我刚离开家乡,离开亲人不习惯,每个月都会给我发一封家书。信是他口述,由家里姊妹或邻居代写的。每封书信,他都叮嘱我要听领导的话,要遵守部队的纪律规定,要好好学习。

“家书抵万金。”有了父亲的教诲,我一刻也不敢懈怠,刻苦学习文化知识和军事技术,第三年就便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解放军安徽蚌埠汽车管理学院成为一名光荣的军校学员。1998年,我军校毕业,在分配去西藏报到前回家半个月的时间里,父亲多次找我谈话,当干部后不能“翘尾巴”,要关心爱护战士,要尊重领导,团结同志,努力工作。

而此时,我才知道,一年前父亲因右眼患白内障手术失败,已不舍地放下了跟随了他大半辈子的理发刀,从学校回到了农村生活。之前所有的来信,父亲都未提及他眼疾的事,他说怕影响我的学业,也不让兄弟姊妹告诉我。包括2000年后,家里虽然安了电话,2008年父亲也用上了手机,而每次通话,父亲总在电话那头说,家里一切都好!并无数次叮嘱我要干好工作。

在部队、在西藏,在我远离家乡的那些年,父亲右眼完全失明,左眼因受右眼的病理连带也仅有0.3度的低度视力。母亲先后患淋巴癌和胆囊结石,上成都、下达州治疗全靠父亲陪护。2011年7月,母亲因体弱晕厥摔倒,导致右大腿股骨头坏死落下终身瘫痪,生活起居更要靠父亲照料。

7000多个日日夜夜,我所喜闻的“平安”,是无私父爱的写照。23个春秋,我15次立功受奖,从战士到干部,鲜花、奖杯、荣誉,每一步都凝结着远在千里之外的父亲对我的鞭策和鼓励。

自母亲2006年患癌症,在长达12年的日子里,父亲一个人护理着母亲,从未叫一声苦,也未说一声累,这让我们身在远方的儿女特别揪心,也特别感动。在隔三差五风尘仆仆回家探望他和母亲的日子里,父亲见到我们兄妹总会满脸笑容高兴无比,总会端出香喷喷的饭菜劝我们多吃点,总会把土鸡土蛋、腊肉香肠及自己种植的蔬菜给我们一人打一个包。

在部队服役时,每每探亲回家,天天都是父亲让饭香把我从睡梦中叫醒。整理家务、上街购物,父亲把家收拾得井井有条不说,还修路筑桥、养花种菜、育树栽苗,让家园瓜果飘香。

父亲曾经精神矍铄。现在,无情的岁月刮刀已把他摧残得明显衰老。他的步伐严重蹒跚,身体特别消瘦,在布满深深皱纹的脸上,明显雕刻着沧桑和疲惫。

前些年,我常常彻夜难眠担心父亲的身体,也为他与母亲的生活问题一筹莫展,而在连续几个大年中午全家团圆吃年饭时,餐桌上父亲总会端起茶杯,以茶代酒对我们说:“今年过去了,明年又开始了,希望你们几姊妹好好工作,不要担心我和你妈的身体,我还能坚持!”一年又一年,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转。

母亲去世安葬后没几天,父亲睡到了母亲离世时睡的那张床上!我心里明白,父亲在坚守,他人家心里永远眷念着母亲、深爱着母亲。

“三娃子,来,这是30个土鸡蛋拿回去给娃儿吃。”上个礼拜天,我回家看望父亲时,父亲高兴地说。(作者:余长洋,转业前系西藏军区115医院政治协理员,现系四川省巴中市公安局宣传处暨警察公共关系处处长)

责任编辑:王忠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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